下朝奉楼,说什么坐迎天下来朝,方可彰显大国风范。你吕清地厉害呀,朝堂之上,但凡文官,都是你的学生,要不就是你的学生的学生,六部九卿五寺二监二院一府,有几个不是在你掌控之下?陛下如何能够拒绝?如何敢于拒绝?!陛下何止一次与本将军诉苦,世人只知宰相吕清地,不知庆王今年又是谁。”
李雍怒指高大老者。
“吕清地,你好大的官威!”
闻言之后,高大老者脸色一片灰败,连连摇头。
“不可能,绝对不可能,是你李雍信口胡言,老夫那些学生,又岂能去做这种事,六部九卿,五寺二监,二院一府,老夫从未掌控手中,身为朝臣,老夫岂能做那犯上之举?不可能,绝对不可能...”
李雍冷笑连连。
“不可能?你吕清地做不出来的事情,你那些学生可做得出来,说什么狗屁的清廉君子,名头倒是好听,可他们一个个除了中饱私囊,还会个屁!你可知在你离朝前的十余年间,西北之地连年大旱之际,民间赋税如何繁重?七成!整整七成!这他娘的是人能做出来的事?!可这偏偏就他娘的是你那些学生做出来的事!”
李雍怒极,许是残魄不堪,只说了这些就已经气喘吁吁,声音终于弱了一些。
“吕清地,你说本将军看不起你们这些读书人,故而朝堂之上,多有针对。这话不错,本将军就是看不起读书人,但不是看不起你。你是书院圣贤,甫一入朝就被陛下破例提为一国宰相,本将军打心眼儿里服气,不为别的,就为你能行开化天下之举。可读书,和教书,不是一回事儿,这你得认,你读书确实厉害,但教书...”
李雍摇了摇头。
“本将军行军打仗三千年,身边从没少了读书人,军师是读书人,谋士一大堆,也全部都是读书人,他们同样都为庆国立下赫赫战功。没有他们,只凭本将军这个莽汉武夫,想不出什么好法子,大庆西北那边,也早就已经死绝了。所以本将军从来不会看不起真正的读书人。可有些人,读了些书,就自以为高人一等,就开始卖弄学识,看不起那些没有读过书的人,等到后来入朝为官,更是将整个朝堂搅得乌烟瘴气,可你这个识人不明的家伙,却还以为自己的那些学生,人人都是干净得很,人人都是清廉得很,谁都跟你一模一样,为国为民,公正不阿,一贫如洗,两袖清风。”
说到这里,李雍忽然笑了起来。
“你这十六字谏言,本将军记得可对?”
吕清地恍然回神,望着李雍唇瓣抖了抖,低头不言,后又猛地抬起头来,看向洞穴隧道中的众人,目光巡视,最终落在欧阳婉身上,颤声问道:
“你乃文曲转世,老夫只信你说的,李雍方才所言...真也?假也?”
欧阳婉愕然,面露难色。
这些肯定不会被庆国史官记载于史料中的事,她又怎么会有所知晓,毕竟按照那位李将军所言,庆国末年的文官,已经全部都是这位一国宰相的学生,也便是说,包括那位史官在内,也是如此。
既是如此,这些于己不利,一旦写在书上便会惨遭后人贬低甚至怒骂的腌臜行径,就必然不会留于后人所知。
欧阳婉摇头轻叹,沉默不语。
李雍面无表情道:
“已经糊涂了一辈子,到现在只剩一缕残破,还是糊涂。倘若本将军没有记错,朝中那些本应公正不偏的史官,好像都是你的学生。既是你的学生,又怎么可能公正不偏,毕竟你教书这么没本事,所以肯定不会留下这些事情在史书上,让那些同窗遭受后人唾骂。”
李雍忽然嗤笑一声。
“你的那些学生,还是挺讲同窗之谊的。”
吕清地抖了抖脸皮,被人当面指责自己的学生,有些气愤,可想了想,还是没有发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