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十里,危急关头,我果断趋吉避凶离城而去,扔下数千袍泽将士,我很幸运,我避开了这次劫难,然后我的子孙再问我,西州如何了我说西州还是失守了,大军碾压,失守无法避免,然后子孙再问我,你的袍泽兄弟呢我说,他们都战死了,只有我逃了出来,子孙最后再问,你为何不陪袍泽兄弟们守下去呢”
李素叹了口气,道“五六十年后,当我的子孙问起这个问题,你们说,我该如何回答他们他们年纪幼小,我跟他们解释西州如今的时势,解释固守西州是多么的无谓和愚蠢,他们听得懂吗他们只知道,我的袍泽兄弟为守城而战死,而我,他们的祖父甚至是曾祖父,却丢下满城数千袍泽兄弟跑了,然后,我再看我的子孙们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,看他们一个个低垂着头,涨红着脸,为自己冠以这个懦弱的姓氏,为自己有这么一个不要脸的长辈而羞耻,你们猜猜,当我看到子孙们那一张张无地自容的脸,我会是怎样的表情”
抬起头,李素看着远处已遥遥在望的西州城轮廓,嘴角勾起一抹微笑,叹道“九死一生也认了,因为我害怕自己若真活到那一天,活到子孙们鄙夷我这个长辈,深深为自己是我的子孙而羞耻的那一天,我会生不如死,只因当初我为了活命,往城外迈出了这一步,所以,我要回来,与袍泽共此一死”
“人这一生会走错很多路,犯很多的错误,有的错路一步迈出去就永远收不回了,还有的却可以补救,幸好,我迈出的这一步错路还可以补救回来,你们看,风沙已将我刚才离城避祸的脚印完全掩埋了。就当我永远未曾懦弱过一样。”
三人回到西州时,引发了一场不小的轰动。
城里,此时数千将士聚集在城中央的刺史府前,项田的尸首盖着白布,将士们单膝跪地,静静地送这位毁誉皆俱的将军最后一程。
曹余已接过了指挥权。含泪与众将士拜别了项田的尸首后,开始大着嗓门紧急调派兵马,部署守城方略,刺史府前只见将士们来往忙碌的身影,整座城池在他的吆喝声里,像一台老旧的机器,缓缓开动起来。
忙得满头大汗的曹余不经意转了一下身,赫然便发现了不远处的李素三人,李素正朝他笑。笑得很甜。
一瞬间,四周仿佛都安静了,忙碌的将士们如同被过路的不靠谱神仙施了定身法,人人皆目瞪口呆看着他,看着这个刚刚为保自身平安离城而去的李别驾。
曹余呆了片刻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,然后迎上前好奇道“你们不是出城了么”
“是啊,出城了啊。”李素回答得很痛快。
“怎地又回来了”
李素奇怪地看着他“我是西州别驾啊。不回来我能去哪里”
曹余深深看了他一眼,摇头叹道“重兵压境。本已逃出生天,何必回来送死”
李素仍笑得很甜,又甜又萌,天真烂漫得不要不要的“因为我有病啊,而且病得不轻,看没看见我脸上写着两个字。我有病”
“三个字”
“不要在意那些细节,我刚才只是出城散了散步,散够了,回来了,曹刺史刚才发号施令很开心啊。过够瘾了,大权是不是该交还给我了”
曹余楞了许久,才摇头苦笑道“我怀疑你真有病了,年纪轻轻如此想不开可是你一开口又不像有病的样子,张嘴便抢权,我实在是看不透你啊”
李素笑道“我又不是大姑娘,看透我做甚”
笑容渐渐收敛,李素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“大敌当前,不说虚套话,毋庸讳言,我来指挥守城,比你指挥要好,不敢说一定能守住西州,但,守住的几率或许比你高那么一点点”
曹余深深看着他,良久,点头道“好,大权交给你今日开始,西州只有李别驾,没有曹刺史,我能做点什么,尽管吩咐吧。”
李素沉吟,其实在离城之前,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