瀅离开之前,又看了一眼远处的那个“鱼红鲤”,皮笑肉不笑地“呵呵”一声。
也是真他娘的可怜,这被红香阁培养了许久的麟女,到头来,却被天下人连同红香阁都给弃之如敝履,任其失魂落魄每天都在临山城中仿佛行尸走肉一般随处游荡,原本若只如此也就罢了,却不想,竟然撞上了那不知打从何处而来的打更鬼祟,被那鬼祟夺去了性命不说,还被占据了身躯。
天下间,但凡会被阴鬼邪祟入主的身躯,无论最终结果如何,是那阴鬼邪祟被人打杀镇压,还是后来觉得厌倦了这具身躯,将其舍弃离开,身躯都会沦为真正意义上的“死无全尸”。
不是这里腐烂,就是那里不见,恶不恶心且不多说,肯定是足够吓死人的。
原本如此皮囊姣好的一个可人儿,竟要沦落到这种下场。
尉迟夫人忽然一指点在怀中柳瀅的脖颈侧面,原本还在因为看到了某种可怕存在就一直战战兢兢的小丫头,立刻白眼一翻,就此昏睡过去,被尉迟夫人带着离开了楼顶,送去房间让她可以安稳休息。
远处的“鱼红鲤”也已经凭空消失不见。
哪怕席秋阳,都没能看到她是怎么离开的。
只是回荡在这座临山城中的“天干物燥,小心火烛”,依然是那凄凉婉转的女子嗓音,如泣如诉,如怨如慕,伴随着一次次敲响竹筒的声音,夹杂着一次又一次古怪诡谲的笑声,一遍,一遍,像是直接出现在临山城范围内所有人的耳边,无一幸免。
席秋阳抬头看向黑沉沉的压抑天幕,总觉得就连这场雨都有些古怪,却又偏偏说不出究竟哪里古怪。
再之后,席秋阳来到云泽的房间窗外。
床头附近那张桌子上确实正点着一盏油灯,火光轻轻摇曳。
云泽身上的毛病很多,最早的时候,席秋阳就知道他不仅怕高,而且怕黑,所以以前还在北临城南域学院的时候,每天入夜之后,都会在弟子房里点燃烛火,最开始的时候是云泽自己动手,后来与他共居一室的怀有俊知道了云泽的习惯,就主动接过了这件小事,哪怕时至今日,怀有俊的床底下,也依然摆着一箱还没来得及用到的蜡烛。
对于怀有俊那个懒家伙,许是因为云泽的关系,席秋阳对他的印象还是挺深的,尤其这家伙还曾当面跟云泽坦诚过,他就是看着云泽跟顾绯衣来往很近,又有姜北、景博文这两个出身来历同样非凡的朋友,才会如此巴结于他,想要扯着云泽这块算不上虎皮的虎皮做大旗,而若云泽有朝一日忽然失去了这些朋友,那他也会立刻离开。
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。
只可惜,如今是扯不了这块不算虎皮的虎皮了。
席秋阳回过神来,目光看向床榻上正在安稳熟睡的云泽,嘴角动了动,哑然失笑。
那如泣如诉的“天干物燥,小心火烛”,如今就在耳边回响,连他这个曾经的大圣修士都无法避免,直接被那女子嗓音响在心头,并且还会听得厌烦,却也不知这家伙究竟是怎么才能忽略过去,睡得如此安稳。
但也是在为了已经近在眼前的那场狂风暴雨养精蓄锐。
席秋阳忽然呢喃一声。
“既有为师在,就轮不到你来出头。”
言罢,席秋阳便将留了一条缝隙的窗扇关得严严实实,避免风雨潲入其中,然后转身在这春意盎然的庭院中缓步而行,从左右相邻的这几个房间这边,一路走到那条途径此处的溪流,然后顺着溪流蜿蜒行走,最终来到那座观景亭中。
亭子里依然摆着那家古色古香的瑶琴。
席秋阳缓缓落座,双手搁在琴弦上,却并未拨出声响。
出神片刻,然后轻轻一叹,收手起身站在亭檐下边,低头看向那条因为这一连几天都未听过的细雨,就水势变得颇为湍急的溪流。
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