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已吃完了面包,将喝剩的牛奶咖啡兑在一只杯子里,一小口一小口地细细品着那种甜中带苦的味道。听了妹妹的话,她不假思索地回答“从小学五年级起,它就是我的枕边之物了。”
“但是这些话你当时怎样理解的呢?”妹妹发问后,轻声读了起来,“‘如果自尊心和环境需要,我可以一个人生活。我不必出卖灵魂去换取幸福。我生来就有一个宝库,让我能够活着,哪怕一切外在的乐趣会给剥夺,或者只用我出不起的代价,才能获得。’姐姐你第一遍读的时候就能理解吗?”
她慢慢放下了杯子,沉思良久,终于摇头——如果当时就能理解,也许如今内心便不会有这许多苦涩的失落!
“还有这段话,都是罗切斯特化装成一个干瘪老太婆对简说的……”妹妹又读了起来,“我兼顾了良心的主张,理智的劝告。我知道,在奉献的幸福之杯中,只要察觉到一点耻辱的渣滓或一丝悔恨的苦味,青春就会立刻逝去,鲜花就会立刻凋谢;而我,并不要牺牲、悲哀、分离——这些不是我的爱好。我希望培育,不希望损失——希望赢得感激,不希望挤出血泊或泪水;我的收获必须是在微笑、亲热和甜蜜之中……”
“够了!”她大声说。
妹妹无比惊讶,抬头瞧着她“你的记忆力真好!书上是这么写的——破折号,‘够了,我想我是在一种美妙的……’”
“我叫你不要念下去了!”她无端地生起气来。
“烦了?莫名其妙!”妹妹合上书,仰躺在床上,睁大她那双少女清澈的眼睛思索着什么。
她又端起杯,像喝凉水一样,将甜的苦的一口气喝了个精光。
“妈妈哭了。”妹妹自言自语。
“为什么?”她审讯似的问。
“为你那件衬衣,都快洗透明了。”
“我对它有感情,穿五年多了。”
“妈妈在它上边洒了几滴眼泪,就随手把它扔进垃圾箱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不过爸爸当时说了一句很有趣的话。”
“怎么说?”
“一位女教导员的衬衣,如果不穿成渔网就扔了,效果不好!”
“你胡说。”
“爸爸就是用的这个词——效果!不信你今天晚上当面问问他。”
效果——讽刺谁呢?讽刺自己的女儿?一定要当面问!
她变得那么敏感,似乎周围充满了对自己的不公正的讽刺和挖苦,包括父亲和妹妹在内。“你刚才为什么要偏偏对我读书上那两段话?”她猛转身俯视着妹妹,恼怒地质问。“怎么是偏偏呢?……”妹妹不由得坐了起来,委屈地说,“我天天伺候你,你倒对我这样!我是随便翻到那一页,就读了起来……”“拿走吧!”“什么?”“这本书!托盘!我还想再躺一会儿!”妹妹站了起来,不满地说“姐姐你别用这种口气吩咐我!你在家里可不是教导员,我也不是你的勤务兵!”“住口,我从来没有过勤务兵!”“那么你想在家里补上这点遗憾啰?”“小妹你再跟我耍贫嘴,我可真火了啊!”“你已经火了。可我并没招你也没惹你,莫名其妙!”妹妹不悦地端起托盘,夹起书,转身就走。妹妹走到门口站住,回头说“姐姐你们当时烧掉这本书和许多书的时候,大概没为我们想过吧?”她已经躺下了,又腾地坐起来大声说“当然为你们想过!怕你们中毒!变成修正主义的接班人!”
“谢天谢地,你们没烧干净。”妹妹耸了一下肩膀,做了个鬼脸,将门用后背顶开一条缝,倒退着挤出去了。
她又闭上了眼睛,希望重新归复到一种安宁的无梦的睡眠状态中去,却不能够了。
她也的确是有点躺腻了,睡足了。
这几天,白天的大部分时间内,家中只有她一个人和阿姨。她每天都躺到九十点钟,不